旷?野
文
雪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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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清简，墙上挂着老字画，窗口有一桌一椅，窗外是旷野，晚上推开窗，皓月当空，星河辽阔，夜莺婉转，虫吟蛙鸣，这是我向往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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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爱旷野。
旷野，是东坡词，是李白诗，有远古的旷达和豪迈。若把旷野比作男人，他必定高古，头戴高冠，布衣宽袍，身影萧萧，无语端默，举步生雷，清风荡袖。若把旷野比作女人，她绝不清扬婉兮，她是一个粗豪的女子，抛却了矜持婉约，襟怀不让须眉，气势里有夏的热情，冬的凛冽。
旷野美在旷，一望无边空荡荡的，风来盛风，雨来盛雨，雪来铺雪，能一无所有，也能万物生。
旷野的魅力还在于野，风野，云野，水野，所有的植物都带有远古蛮荒的味道。最常见的是一棵孤零零的树，或稀疏的枝叶，或光秃秃的枝桠，在旷野上恣意生长着，桀骜不驯，斜睨苍穹，有每个人都渴望的，挣脱束缚的自由，那孤芳自赏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它的骄傲和气势也是夺不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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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里的植物都有原始的天真，不沾染一点世俗的习气和味道，它们自放春风，自道禅机。旷野上的每一捧月光都是拂尘，每一声蛙声、虫鸣、鸟鸣都是天籁，每一片水草都是经幡，每一个小水洼都是明镜台。
面对旷野时，心一下子就大了，就空了。特别是一个人走在旷野上，荒凉，清疏，又狂放，像一棵虬枝老树，像一根蓬蒿，像野花野草，或者像一缕风那样从流飘荡，任意东西。没有了拥挤，没有了依附，就那样把自己抛出去，孤单的一只，如飞鸿，如白马，飘飞，驰骋，体会漠漠无边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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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与“独钓寒江雪”不一样的孤独。“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一个人在皑皑白雪里，在寒江边孤舟垂钓，诗意，清高，孤绝又冷傲，却终究是有我的。行走在旷野上的孤独是苍茫辽阔的，它不是人生的孤独，而是生命的孤独，像植物里流淌的绿汁，一颗心与天地与自然与远古对话，放下了所有，已然无我。
觉得那样的孤独，在漫长的人生里，是一种需要。它会让心空如旷野，蓄满洪荒之力；让心空出一块处女地，长出诗经里的水草；让心居于开阔处，平野漫漫，长风浩浩，有“野旷天低树”的孤清，有“沙场秋点兵”的肃杀，有“落日照大旗”的壮观，有“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的雄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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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现在闹市里楼群林立，极目旷野是难得的，人也很难从冗杂的事物里，从人群和热闹里把自己抽离出来，与心头的种种痴缠决绝，在过去与现在之间潇洒地来去，让心归彼大荒，从容、坦荡地孤独一次。
好在，生活中总会寻到让心空旷下来的时刻和事物，比如一些乐曲，就有旷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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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很久以前，听《闲云孤鹤》时，读过的对这首音乐留评的小诗：“听着琴声/仿佛一个人走在旷野上/渺小而虚无/我求我所无求/我思人所不思/风无语，雪无声/人无言/风由人起/雨自心生/而我总是莫名其妙地/喜欢空白。”当时听着音乐，读完这首小诗，心里有带着疼的缺失感，现在想来，仍然有几分冷冽。
马头琴与二胡都有旷野上的孤独与荒凉感，我有时会听马头琴的《鸿雁》与《天边》，也听阿炳的《二泉映月》。偶尔也听日本的三弦琴，尤其是那首《樱花》，有一点颓的孤独与荒凉。
《樱花》的曲谱简单，家里又正好有一把闲着的吉他，就从懂音乐的朋友那里学会了用吉他弹《樱花》，闲下来独处的时候弹上数遍，一颗心空空旷旷的，沉迷在琴声的孤独与荒凉里。放下吉他，心从荒凉里走出来，有隔世感，眼前的一切似久别重逢，觉得人事可亲，那些细微的琐碎都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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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关于旷野的画，也可让心在旷野上出走片刻。当然，也可以亲自去看旷野。
每次骑行的时候，都会去看无边的旷野。尤其是暮色四起的时候，偶一抬头，会发现天边已经挂起一轮金黄的，又大又圆的月亮，空明澄澈，笼照四野。其时，画面空灵清美，只有一片旷野，一轮明月，一个人，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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