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不应该是传统手工艺品的唯一归宿,
如何将这些经历了岁月沉淀的
老布为现代设计所用,
找到过去与现在共存的审美基因,
才是让它们成为有品位的
生活方式的一部分重点。
袁慰
尊重每块布的美
离第一次知道袁慰,第一次看见他的作品,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那个时候,在手织布达人白略策展的“帛叠——一颗棉籽开始的旅程”的展览上,一套气势磅礴的新派汉服让所有前来参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驻足欣赏,它的设计者正是当时初出茅庐的袁慰。
记得看完展览,和白略聊起她下一步的计划,其中有一条计划是,想要找到专业的设计师用她的手织布做成衣裳,因为在她看来,只有将这些布头用起来,这条手织布之路才会走得更加长久、深远。当时,白略神秘兮兮地说,自己已经在物色合适的人选了,而现在,谜底终于揭晓,她和袁慰合作的第一个MORINKHUURxBù系列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许多人对手织布的印象是低调,但是这个手织布成衣系列却着实给人惊艳的感觉。要知道,这些来自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产自上海浦东陈行地区的手织布,以深蓝色带条纹为主,质地稍硬,偏厚,一般做成衣服的话很难做得特别好看,而袁慰细细钻研了布料的窄幅特性,使用最尊重手织布的方式——尽量少地裁剪,同时考虑到日常生活的实穿性,创造了这个既酷又富有东方韵味的系列。
袁慰将宋代艾可叔的一首描绘江南一带平民种植棉花,弹棉花纺纱织布劳动生活的诗《木棉》中的几句诗句“收来老茧倍三春,匹似真棉白一分。车转轻雷秋纺雪,弓弯半月夜弹云”缝入了内衬。
其实一开始我是想把它们刺绣在后背外面,
后来觉得现在这样可以
更内秀、更精致、更耐看一些。
有些人买回去之后也会反过来穿,
露出诗句刺绣,
所以等于是两件衣裳了。
寻找时代的基因
除了这次合作系列的设计,袁慰平时还有一个自己的服装品牌——MORINKHUUR,虽然它的意译是马头琴,但是他更愿意大家叫它的音译:牧人湖。如此有画面感的名字正是他内心深处最向往的一种生活状态。
年轻人创业,往往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袁慰却是在看尽了独立设计师品牌的各种艰险后,依旧怀着满腔的热忱与满脑的理智,毅然决然地走上了自己的路途。
早在大学还没有毕业的时候,袁慰就经大学恩师的推荐,从武汉只身来到上海,在当时位于长乐路上的一家已经很成功的设计师品牌店里实习、工作。一年里,他见证了品牌的强盛,也经历了品牌的日渐枯萎,最后,由于种种原因,这家红极一时的设计师品牌还是无奈关门了。经过两年的实战,袁慰在不断学习、充实的同时,也开始思考,如何才是自己的设计师品牌的正确打开方式?
做自己品牌的初衷是,
我想通过设计来探索
传统与现代之间矛盾、共生的关系,
找到它们彼此连接与融合的基因。
不对称拼接系带长裙/罩衫
完全没有对布料进行裁剪,利用手织布本身幅宽,通过巧妙车缝自然悬垂的宽松长裙。不对称设计充满艺术感,任何身型均可穿着。
袁慰这个九零后的新锐设计师在读小学的时候就对传统艺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与深深的敬畏之心。
有一天,我无意间在我们那里的晚报封面上
看见杨丽萍跳舞的图片,
那是一张背光的剪影,
简直太美了,我一下子就被深深地吸引了。
蜡染领开襟长外套
领子是用袁慰自己私藏的珍稀蜡染老布制作,手工蜡染线条极细,用完就不再有了,因此能做成外套的数量非常稀少。内衬为黑色条纹棉布,后幅有军装风衣范儿。
我也很喜欢朱哲琴的音乐,
除了她的成名作《阿姐鼓》,
我还非常喜欢后来的那个
名字叫《月出》的专辑。
《月出》的创作灵感来自于她
在黔东南采风的时候,
听见当地人在山间吟唱的一首民歌,
经过她全新的处理,
最后呈现出了另外一种效果:
既传统又现代,恰到好处,
充满着感染力,
我希望我的设计也可以这样。
条纹背带裙
奇异地同时拥有书卷气和酷劲儿的背带裙,背带可放下作半裙穿着,手织布拼接条纹棉布,露出下摆未经处理的布边。
于是,趁着工作间隙,袁慰也踏上了向往已久的黔东南采风之旅。他选择的路线很特别:从上海南站出发,乘坐长途大巴,经过整整三十六个小时的颠簸,到达最终目的地凯里。虽然路上确实比较辛苦,但是在袁慰看来,只有这样,才可以尽最大可能地不要错过沿路的风景:
每天,当地的老人都会用唱歌的方式
交流自己这一天都干嘛了,
相当有感染力。
而我最感动的部分是,
他们都是以一种日常的姿态沉浸在
这种自然流淌出来的艺术之中。
在一个下午,医院的时候,
碰巧遇见两个当地的老奶奶
坐在门口的一张长凳子上,
俩人正在那里用唱歌的方式窃窃私语,
我跑上去问是否可以录音,
她们先是非常惊讶,
因为之前从来没有人要求这么做,
然后略带腼腆地答应了。
录完以后,她们对我说了一声谢谢。
这句‘谢谢’让我很有触动:
这不就是传统与现代之间的一种互望和关照吗?
尊重彼此,彼此启迪。
这更加坚定了我的努力方向。
把宝石的灰尘擦干净
经过半个多月的寻访,袁慰收集了许多当地的老布、绣片、饰品。苗族、彝族、侗族……每个少数民族的服装、手艺都有各自的特色,让他如获至宝。而最让他意外的是,他发现侗族的亮布的质感和色泽竟然和当下在年轻人中相当流行的暗黑系服装设计很合拍。
亮布又叫蛋清布,它的制作难度,
在于需要反复涂抹蛋清和反复捶打。
一般而言,一位妇女一天可捶布三米左右,
而一匹布需捶打两天。
捶打结束后,取五六个鸭蛋的蛋清调制成蛋液水,
用鹅毛或鸭毛把蛋液刷在布上,晾干。
布干后,又经过一次捶布、刷蛋液的过程。
接着用木甑蒸,使蛋白质能更好地
浸入纤维中而不易脱落。
再放入蓝靛缸中浸染三四次,
一匹亮布到这时才算基本完成。
如今做这种布头的人越来越少了。传统手艺的逐渐流失已经成为了一种普遍现象,这也是为何自从那次手织布展览跨界设计之后,他会再次做这个合作系列的原因之一:用设计吸引需求从而保护。
采风归来,袁慰就一头扎入设计中,不考虑任何市场因素,从做纯艺术的角度出发。当被问到设计理念的时候,袁慰借用了杨丽萍在剖析云南印象创作时候的三个字:擦干净。她的原句是:我的工作只是怎么样选择他们身上的东西,再把宝石的灰尘擦干净,让它重放异彩。
生活周刊×袁慰
Q:你平时男装做得多,这是为何?
A:那是因为想做自己喜欢穿的衣服,以此看看是否可以对现代中国男性的风貌有所影响。在我看来,希望男装的包容性更强一点,男人们应该更加大胆地表达自己,而不只是上班西装衬衫,下班运动服。
Q:可以给同样创立设计师品牌的年轻设计师们一些建议吗?
A:我觉得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不要太拧巴。许多年轻设计师都会面临这样的矛盾:到底是坚持自我还是顺应市场。记得之前有一个设计师前辈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和我说:“要么你跟着我走,要么我跟着你走。”做任何事情,都要想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两全其美固然是好,但是现实情况是,出现的概率并不高。
延伸阅读:
本文刊载于《青年报》总第期,《生活周刊》第期。图片由受访者提供,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转载请联系,并注明“来自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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