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访谈者生活周刊收录于话题#上海访谈18个
阿霞
本名贾翠霞,年出生于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托克托县,年毕业于内蒙古大学汉语言文学系。年进入《草原》杂志社工作至今,历任《草原》编辑室主任、副主编、主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七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出版有《草原人物志阿霞访谈》《妈妈手记》等作品集。其编辑的作品曾获过相关文学奖项。
阿霞这个名字,源自屠格涅夫著名的小说《阿霞》,事实也是如此,她并非南方人,而是出生于内蒙古的一个小村庄。她是汉族人,祖先是从山西迁徙过去的,常常被人误会成蒙古族人,她觉得非常自豪,因为她喜欢内蒙古大地的深情和辽阔。大学毕业,阿霞进入《草原》杂志,从编辑到主编,一路走来,充满了艰辛,也充满了成就感,在她的主持下,《草原》杂志迎来了创刊七十周年。一个刚刚进入不惑之年的主编,带领着一群年轻人踏上了《草原》的新征程,这无疑是要进入历史的。
阿霞无限感慨地说:“我喜欢‘草原’这个名字,也热爱这本杂志,她是内蒙古各民族文学的家园,是他们写作和表达的舞台,虽然她饱经风霜雪雨,但是她必将会越来越灿烂而辉煌。”
本期焦点人物阿霞
青年报记者李清川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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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常被认作蒙古族,
我喜欢蒙古民族,
所以非常享受这种误会。
青年报:每个人都有根,这对一个人影响很大。你的祖籍和出生地都是哪里的?你是蒙古族吗?
阿霞:我是汉族,但到外地经常被认作蒙古族,我喜欢蒙古民族,所以也非常享受这种误会。我的祖籍是山西忻州的岢岚县,出生在内蒙古呼和浩特托克托县的一个小村庄,离黄河不到两公里,祖辈们从山西迁入内蒙时就在黄河渡口做船工。内蒙古西部地区大多汉族人是很多年前从山西和陕西迁徙过来的。我们的村子基本都是山西人,三公里外的姥姥的村子却叫陕西营,整个村子都是陕西的移民。所以,我的根在山西,但是我的祖辈早已经是内蒙古人了。我一直以我是内蒙古人而自豪。
青年报:你对内蒙古这片土地感觉怎么样?这片土地让你最心动的是什么?有没有让你苦闷的地方?
阿霞:内蒙古大地深情而辽阔,四季分明,凉爽的夏季应该是很多人羡慕的。在这片土地上孕育出来的民间艺术是最让我心动的,马头琴、长调、舞蹈,还有独特的饮食,牛羊肉和奶制品都是我喜欢的。在草原上听一曲悠远的长调,无论你是谁,都会被深深地打动。当然,最让我苦恼的是春天的沙尘暴。
我曾有过一次非常难堪的经历,记得刚到《草原》不久,单位举办了一个盛大的联谊会,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就穿了一件礼服款的黑色长裙,那是我当时最好最贵的衣服。打扮妥当后,我骑着自行车赶往开会的酒店。酒店距离我家很远。当时是五月,正是沙尘暴肆虐的时候,我的脸上头发里还有裙子上粘了一层厚厚的黄土,我感觉我变成了一坨会移动的泥塑,那种狼狈、尴尬和沮丧可想而知。联谊会是无法参加了,我只好灰溜溜地骑车回家。我从此恨死了沙尘暴,好在近些年,由于绿化和治理,沙尘暴明显减少了。
青年报:北方人以“阿”命名似乎比较少,你取“阿霞”这个笔名有什么故事吗?
阿霞:哈哈,实际上也没什么故事。刚到杂志社时,看到编辑们都有一个笔名,忽然觉得自己的名字太乡土气息了,想取一个洋气一点的笔名。于是就想到了屠格涅夫的一个小说《阿霞》,而我的名字里也有一个霞,就这样取了一个笔名。现在文学圈的朋友们都叫我阿霞,反而我的真名有很多人都不知道。
青年报:作为科班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你能讲讲自己有关文学写作方面的理想和经历吗?
阿霞:谈到创作我非常惭愧,《草原》的历任主编、编辑大多是著名的作家、诗人,比如玛拉沁夫、扎拉嘎胡、安谧、贾漫、汪浙成等,他们都是享誉全国的作家。而我至今没有特别像样的作品,曾经出版过一本小册子《妈妈手记》,去年又把我几年前做的《草原人物志》20位作家的访谈录结集成册,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半成品被常年搁置在电脑里。我在创作方面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一方面觉得自己可能在写作方面缺少天赋,另一方面也比较疏懒,加上工作比较忙,目前还没有产生非得要写的愿望。也许若干年后,我会写一部我特别想写的东西,但是目前,我还是先做好编辑做好主编。
青年报:你是什么时候进入《草原》杂志的?当时选择这家杂志有什么因缘吗?你还记得最初进入《草原》工作的情景吗?现在依然令你念念不忘的人和事是什么?
阿霞:我至今依然感觉非常幸运,大学一毕业就到了《草原》工作。毕业时,我本来已经和一家单位签订了工作合同,一次机缘,见到当时刚刚接任《草原》主编的尚贵荣老师,我被他的文人情怀和对文学的热忱打动。他也是大学毕业分到《草原》工作的,竟然一干就是30多年,从编辑到散文诗歌组主任,最后通过公开竞聘成为主编。我常想这是一项怎样的事业,能够让人甘愿为之奉献一生。现在我还清晰地记得那个下午,一间旧办公室里,我听他讲述《草原》的历史,它的重要地位和影响。我深深地受到他的感染,决定放弃原来的单位而选择《草原》。
文学事业的确需要一代又一代的编辑怀有极大的热情和默默耕耘,才能够坚守和传承。刚到杂志社时,我感到非常惶恐,这种惶恐一直延续到现在,玛拉沁夫、敖德斯尔、韩燕如、特达木林、张长弓、扎拉嘎胡、安谧、贾漫、朋斯克、超克图纳仁、汪浙成、赵健雄、邓九刚、白雪林、路远等等,可以说内蒙古最著名的作家、诗人都曾在《草原》工作过,且不说这些前辈,我刚到杂志社时,主编尚贵荣老师的散文在上世纪90年代就已经在全国出名,副主编谷丰登、仁钦,小说组主任任建,编辑辛杰也都是获过自治区奖的作家。
我的心理压力自然很大,同时憋着一股劲,先做一个合格的编辑,认真地审读每一篇稿件,从学写稿签开始,经常把其他编辑老师的稿签拿来,抄在笔记本上,慢慢领会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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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草原”这个名字,
她虽然饱经风霜雪雨,
但是必将会越来越灿烂辉煌。
青年报:你从普通编辑到现在成为《草原》主编,当编辑和当主编,举例说明一下,在工作中一样和不一样的都是什么?
阿霞:首先无论当编辑还是做主编,都需要有极大的责任心和对作者对文字真诚的态度。而主编则需要对杂志社整体的发展和运转全盘考虑,编辑、出版、发行,筹划经费,培养编辑队伍,举办文学活动,各个方面都需要精心谋划。我刚主持工作时,《草原》的经费陷入了困境,账上不到元,人员工资、印刷费、稿费各项费用的欠账80多万元。我面临的第一件棘手的事就是向财政争取办刊经费。
那个时候,在前两任主编的努力下,《草原》已经划入公益一类事业单位,但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兑现,我就不停地写申请打报告。经费得到解决后,我心思和工作重心马上转移到怎样提升刊物质量和影响力上面。作为主编,至少要做一个三年的总体规划,这些都是当编辑时不用考虑的。我有时候挺怀念当普通编辑时的轻松和自由,但是,我明白我肩负的责任,组织上把这么重要的岗位交给我,我必须做出一个样来,对得起领导的信任,也对得起那些对我翘首期待的作家和作者们。
青年报:今年是《草原》创刊七十周年,你们以什么方式来庆祝这一节日?能不能拉一个作者名单和所获得的荣誉,更加直观地总结一下七十年的成就?
阿霞:《草原》是年10月新中国成立一周年时创办的,是五个少数民族自治区中创刊最早的文学刊物,也是全国创刊最早的文学杂志之一。为了迎接这个重大节点,我们从去年就着手准备。首先是把《草原》七十年的刊物全部整理复制,并全部电子化,这些是研究《草原》历史、研究内蒙古文学发展的第一手资料。但因为年代久远、保存不当以及历史的原因,上世纪80年代之前的刊物大部分丢失,我们从国家图书馆、内蒙古图书馆,甚至私人收藏家手里,进行查找,全部收集齐全,然后扫描复制,编辑整理成信息库。
另外,按照志书编写的体例和要求,编撰了《〈草原〉春秋》,详细梳理刊物七十年的历史。拍摄上下两集的纪录片,采访了内蒙古老中青30多位作家,共同回顾《草原》的发展道路。另外,拍摄了一个全部由《草原》作者担任演员的微电影。就在几天前,《草原》创刊七十周年的系列纪念活动刚刚结束,举办了纪念座谈会、诗文品读会、《草原》文学高峰论坛,还有第二届《草原》文学奖颁奖典礼,来自全国各地作家、内蒙古各盟市的重点作者、《草原》的几代编辑多人参加了纪念活动。
七十年来,《草原》培养了一代代的各民族作家,可以说,内蒙古的老中青几代作家几乎都是从《草原》出发走向全国的。纳赛音朝克图、巴布林贝赫、玛拉沁夫、韩燕如、敖德斯尔、孟和博彦、特达木林、朋斯克、扎拉嘎胡、张长弓、杨啸、贾漫、安谧、汪浙成、乌热尔图、冯苓植、张志彤、许淇、哈斯乌拉、白雪林、邓九刚、肖亦农、鲍尔吉原野、路远、邢原平等等,他们的处女作或成名作都是在《草原》发表并由此出发,享誉全国。七十年中,曾获全国短篇小说奖、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内蒙古自治区文学创作最高奖、全国五个一工程奖、百花文学奖等各大奖项的作品就有几百部。
青年报:说到《草原》的前辈玛拉沁夫,他是刊名“草原”最初的倡导者,你对“草原”这一命名是怎么理解的?你有新的诠释吗?
阿霞:年创刊之初叫《内蒙文艺》,创办者有三位,陈清漳、玛拉沁夫、安柯钦夫。年7月改为《内蒙古文艺》,年4月改为《草原》,文革期间叫《革命文艺》,直到年改回《草原》,此后一直延续到今天。《草原》的刊名是玛拉沁夫老师提出的。上世纪90年代,为了适应市场,国内的文学刊物纷纷改头换面,《草原》却一直坚持自己的理念和特色,没有改名。
我以为,草原辽阔而深情,她不仅是人类文明的发源地之一,也是文学艺术的天然牧场。博大、包容、自由、多彩多姿,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可以赋予她,而作家们就像青草和鲜花一样在这片文学的草原上扎根、生长、怒放,一代一代,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我喜欢“草原”这个名字,也热爱这个杂志,她是内蒙古各民族文学的家园,是他们写作和表达的舞台,虽然她饱经风霜雪雨,但是她必将会越来越灿烂而辉煌。
青年报:在《草原》的历史上,还有哪些作家是在这里奠定了文学地位的?有什么花絮和佳话分享吗?
阿霞:像你说的玛拉沁夫老师,他的长篇小说《茫茫的草原》,从年开始就在《草原》上连载,之后获得了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奖。这部作品被称为草原文学的开山之作,也是中国当代文学的经典之作。还有敖德斯尔的《撒满珍珠的草原》《遥远的戈壁》《骑兵之歌》,安柯钦夫的《英雄格萨尔汗》,扎拉嘎胡的《悬崖上的爱情》,乌兰巴干的《草原烽火》,杨植霖的《王若飞在狱中》,云照光的《蒙古小八路》,白雪林的《蓝幽幽的峡谷》等无数草原经典作品,这些作品都获得了无数的文学奖项,其中白雪林的《蓝幽幽的峡谷》,还获得了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鲁迅文学奖前身)。还有诗人海子,他的成名作《亚洲铜》、诗剧《遗址》等,都首发在《草原》上。
青年报:《草原》刊名是郭沫若先生题写的,他给文学刊物题名并不多,其中还有一份叫《舞蹈》的杂志。你们一直保留着他题写的刊名,对读者尤其是青年读者来说,这会不会有审美疲劳或者是过时?最近几年,好多刊物都更换了名人题字,你们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样子呢?
阿霞:对于一个刊物,刊名的题写是一个刊物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它是历史,也是传统。我想,文学刊物不必追赶时髦,更重要的是要守住文学传统和自己的历史,创新可以在包装设计、办刊思维、服务手段、传播方式方面体现,吸引新的读者。外在的形式固然重要,但内容才是根本,这也是纸媒的优势。
青年报:我们谈谈你主持工作以后的事情吧。为进一步提高刊物质量和影响力,引吸好作家和好作品,《草原》决定从年开始大幅度提高稿费,从原来每千字30~80元,提高到每千字~0元。这么做需要很大的勇气与魄力,能说说做这种决定的前后状况吗?
阿霞:《草原》一直受经费所限,稿酬处于很低的水平。大概是年之后,全国的文学期刊相继提高稿酬,现在千字元已经是平均标准,千字千元的刊物也有不少。这样比较,我们的稿酬简直羞于出口。除了刊物的品牌影响力之外,稿酬也是争抢优质稿件的一个重要手段。有几年,我们凭着和作家的关系,还有编辑们软磨硬泡的功夫,约到了一些好稿子,比如鲍尔吉原野、于坚、次仁罗布、雷平阳、王祥夫、尹学芸等。
第一次靠人情约到稿子,第二次还会给你吗?所以,每次拿到稿子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觉得特别对不住这些作家们。所以在争取到经费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提高稿费,并开设了《本刊头条》。当然,高稿酬不一定就能提高文学作品的质量,但是作家的劳动一定要尊重,对好的作品也一定要给予鼓励。
青年报:你们还有一个重大举动,在文学界产生了较大影响,是设立了《草原》文学奖,你介绍一下设立文学奖的幕后故事吧。在实施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困难?
阿霞:这个奖项其实早在年就设立了,也是作家们比较看重的一个奖项,但一直没有奖金,基本是荣誉性的。从年开始,我们重启了《草原》文学奖,每两年评选一次,设立高额奖金,主奖是3万元,诗歌、散文、小说各1名,提名奖各5名,此外还专门设立了新人奖,以奖励当年崭露头角的文学新秀。
此外,还增加了特别奖,第一、二届分别颁给了已故的许淇先生和荆永鸣先生,获奖作品都是他们发表在《草原》的最后一篇作品,他们从创作之初就与《草原》有着紧密联系,大多数作品发表在《草原》上,即使后来成了大名,也依然眷顾和关心《草原》。对这样的好作家,我们一定要以实际行动纪念他们,缅怀他们。在《草原》文学奖的实施过程中,一度担心区内区外作家的获奖比例问题,但经过认真考虑,我觉得要想让这个奖得到作家们足够的尊重和重视,成为一个有影响力的奖项,作品质量一定是评选的唯一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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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文学消失了,
人类存在下去的光芒在哪里?
青年报:《草原骑手》《内蒙古十二家》《内蒙古文学地理》,这些是内蒙古本土作家的集中展示,许多当地作家的重要作品从此走向全国,这对推动当地的文学发展作用非常大。
阿霞:作为一个地方的省级文学刊物,最主要的任务是培养和扶持本土作家。除了固定的栏目有相当数量的内蒙古本土作家、少数民族作家的作品外,每年还开设专门栏目不同形式地推荐。开始设立《草原骑手》栏目,以全刊三分之一的版面,每期3—4位作家的规模,一人一年3—4期这样的频率连续不断地推出内蒙古青年作家的作品,并配发评论和创作谈。这几年这个栏目逐步成为发现和培养文学新人的一个品牌栏目。
《内蒙古文学地理》每一期刊发一个盟市的作者的作品,总计有位内蒙古的作者作品入选,集中展示了内蒙古本土作家的整体实力,也进一步推动了各盟市的文学创作。年我们又策划了《内蒙古十二家》的子栏目,分三年完成。内蒙古诗人十二家、散文十二家、小说十二家。这个栏目不以作家的名气为先入条件,只以作品的质量为唯一标准。总之就是千方百计地向外推荐本土作家。
最近几年,《草原》在这几个栏目里推出了80后、90后、00后的青年作家有50多位。如娜仁高娃、晶达、刘惠春、谢卉春、阿塔尔、苏热、渡澜等。其中苏热获得了“包商杯”全国高校征文奖,娜仁高娃的作品入选中国小说学会评定的“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并获内蒙古第十二届文学创作“索龙嘎”奖。
青年报:扎根本土是《草原》杂志的义务,但是毕竟是一份全国性的期刊,必须要有全国性的作家和作品,在本土作家和外地作家之中,你有什么侧重吗?取舍的标准是什么?
阿霞:《草原》一直是全国视野的,影响比较大的时候是上世纪80年代的诗歌栏目《北中国诗卷》,吸引了中国诗坛几乎所有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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