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琪
我们对于阴山的形象的生成都是从那首古老的歌谣开始的,“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阴山的蒙古语名为“达兰喀喇”,意思为“七十个黑山头”,包括狼山、乌拉山、大青山、灰腾梁山、大马群山等一系列山系。
我去阴山是在年,那是在夏季,喘着粗气的列车沿着阴山山脉前行,车窗外是大片大片的已经抽穗的苞谷,苞谷地和果园被成排成列的杨树分割成方方块块,黄绿分明。八月的冲积平原上,还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葵花在高原风的撩拨下,高昂地起伏着,站在梵高画前的那份理念化的金黄色激情在敕勒川上具象地涌动。偶尔有拉着装满秸秆的农用车从泥地上颠簸着驶过,扬起一阵尘土,车道旁的灌木就在尘土飞扬中孤独地立着。再远处有几座寺庙,喇嘛庙多红墙黄瓦,色彩鲜明,热烈地点缀在阴山山麓,经幡、白塔、金顶、转经筒和藏式阁楼,这些宗教的符号成为这座古老山脉的最神秘的注脚。
我那习惯于抚摩小桥流水的眼光新奇地扫描着这片黄土地上苍茫景象。这应该是大青山吧,这应该是土默川吧,我那想象记忆里的敕勒川就这样从“风吹草低见牛羊”里遮眼的绿色退化为苍茫的土黄。阴山下也有几个高耸的敖包,但那已不再是古阴山人识别方向或地界的标志,它是蒙古人表达对山川大地崇拜情感的依托,成为祖先神灵的象征,成为对英雄人物的纪念之物,也是生命力迸发的鲜活的明证。
远处山峦起伏,峭岩深壑纵横交错,绵亘不绝的阴山几乎不长树,稀疏的植被将大地的贫瘠暴露得一览无余,偶尔有几棵树也不敢遮掩山石的苍劲,古阴山那深褐色的躯体和赭红色的脊梁在一鞭残照里坚实地裸裎着,洋溢着阳刚之美的阴山,给我以金属般的沉重感。我仿佛听到了古斛律金人唱出的苍郁又辽远的敕勒民歌,透明清亮的呼麦,悠长舒缓的长调,那斑驳的歌声和着马头琴浑厚的旋律在阴山下奔驰。
秦时明月汉时关,古阴山一抬头,几个朝代都望不到边。夕阳决然地滑向地平线,我的脑海呈现的是冷月照边关的苍凉景象,达达的马蹄声划破了塞外无边的寂静,那达达的马蹄声中有刀剑的铿锵,多少英雄故事就在敕勒川上上演衍生,古阴山,听惯了马蹄声碎、鼓角连营,看惯了流血漂杵、生灵涂炭。舜山戎、夏淳维、商鬼方、周猃允,匈奴、突厥、契丹、蒙古,一个个马背上的游牧民族把“阴山”两个字塑造成了一个充满了空间感、历史感、沧桑感的情感符号,深深地镌刻在了每个对英雄充满崇敬感的人的下意识深处,在一个走近阴山的日子里雄浑地激荡着他们的心扉。
阴山,你是藩篱,你是屏障,你是民族的心灵坐标!
赵雄关、秦直道、汉古城、金堑壕,沉淀多少往事,刀光剑影,孤城冷月,胡笳短笛,离人怨妇,在火中煅烧,在风中侵蚀,在雨中沉淀。那已锈蚀的刀剑,那长满铜绿的箭镞在博物馆的玻璃罩里静默着。元朝的马蹄踏过的草被结成了草绳,成吉思汗遗失的马鞭被挂在蒙古包招揽游客的招牌上,阴山的历史走入了无声的冷月里了,老去的阴山或许会有一股凄凉涌上心头,可谁会给他披件寒衣在肩头呢?
我,一个孤独的过客,在一个眺望你的黄昏和夜晚,触摸你久远的低吟思绪;我依稀听到,一枚马儿脖子上的铃铛,一直在战争的悲壮和文明的碰撞中清脆地回荡——
作者简介:王华琪,中学语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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