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渐暗,聚光灯中,金粉倾泻而下。安静片刻后,场下响起热烈的欢呼与掌声。
这是年10月,杨丽萍执导的现代舞剧《春之祭》在墨尔本艺术中心的第四场演出。此前,演员们刚刚结束了在莫斯科、伦敦、爱丁堡、布里斯班等一系列城市的全球巡演。
这一年同样是中国演出市场的最高峰。根据中国演出行业协会的报告,年演出市场的总体经济规模达到.24亿元。而这个数字在年直接抹掉接近6成。到今年一季度,全国演出场次同比降低25%以上。
演出团体在苦苦支撑。今年4月,在知名舞团“陶身体”宣布解散的同一天,杨丽萍发布一段18分钟的视频。她哽咽道,“疫情真的太残酷了...没有了舞台,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再继续生存下去”。杨丽萍宣布,演出近20年、海内外巡演超过场的现象级舞剧《云南映象》无奈暂停。
年4月,杨丽萍含泪宣布暂停《云南映象》演出
无数网友在杨丽萍视频下留下了惋惜与安慰的话。但其中也有一条高赞留言格外显眼——“可以考虑做线上演出吗?收入可以来自收线上入场券”。
两个月后,杨丽萍舞团中的三位舞蹈演员淇心、春羽、环环组建“孔雀女团”,在抖音直播间正式“出道”。杨丽萍舞团踏出了线上直播演出的第一步。
“没有演出了”
据了解,《云南映象》演出暂停后,原班底中的大部分演员只能等待机会,通过项目制的方式与舞团合作。
疫情压力下,云南杨丽萍文化传播股份有限公司年上半年的财报显示,“应付员工薪酬”一项,已经削减掉了57.74%。公司选择保留了若干相对精简的剧目,在疫情的缝隙间继续寻求表演机会。
而具体到每个演员身上,大家一年中约有三分之一的演出会受到影响。这期间,演员们往往没有工作机会,可以按各地标准拿到最低生活费。
除了演员们面临的窘况,舞团同样要面临疫情带来的不确定性。64岁的杨丽萍在今年9月再度站上舞台,开始在国内各地巡演以自己的经典形象“孔雀”演绎而成的舞剧《孔雀》。但是短短两个月中,就经历了重庆演出部分取消、南宁站演出被延期、北京巡演开始前遭遇取消的情形。
杨丽萍在社交媒体宣布重庆演出部分取消
这就意味着,门票收入和工作人员投入的心血“打了水漂”,所有演员只能撤回昆明。其中产生的额外成本大多数则仍由舞团承担,单次损失达到几十万。而相较于行业中其他艰难支撑着的演出团体,尚有演出和商业活动的杨丽萍舞团的状况已算幸运。
“孔雀女团”试水抖音直播
杨丽萍对新鲜事物怀有强烈的好奇心。她熟练使用微博,喜欢在短视频平台上分享舞蹈与生活,还因在抖音上给舞蹈演员留言送“offer”上了热搜。舞团早已在探索舞剧的线上化呈现。去年,杨丽萍便率先尝试拍摄了舞剧微电影《虎啸图》。
在探索拓展线上演出路径时,舞团将目光投向了直播。
“我们很早就想过要发展直播”,孔雀舞团运营总监马迅表示,“只不过这三年的疫情,加快了我们的步伐”。今年6月,舞团在征询过演员意见后,从《春之祭》的班底中,挑出了淇心、春羽和环环。
孔雀女团成员,春羽、环环、淇心(从左至右)
这三名来自云南不同少数民族、性格各异的舞蹈演员,组成了线上的舞蹈“女团组合”。舞团为此专门租了一间单独的屋子,购置了电脑、相机、灯光等一整套直播用具。在重新装修过的直播间里,正面留有一大片空地,供三位舞蹈演员伸展起舞。背景墙上的射灯如舞台灯光般映射,打在由艺术家叶锦添设计的LOGO上,旁边写着四个大字:“孔雀女团”。
“我们希望孔雀女团演员独特且专业舞蹈,能够成为我们在抖音上一个差异化的竞争优势”,马迅谈到初期的投入和定位时表示。“对于我们来说,从决定去做的那天起,并不是在做一个简单的增收计划,而是迈出整个舞团打开线上舞台的第一步”。
直播间里的“艺术碰撞”
凭借过人的专业水准、惟妙惟肖的舞姿演绎,孔雀女团的直播间很快吸引了第一批观众。但由于缺乏直播互动经验,一开始,直播间里的留言与打赏并不多。如何适应直播生态,成为舞团的挑战。
“当时,‘孔雀女团’为了增加互动热度,决定当天让观众选择一个主题或者是歌曲,我们去编排演出。但我和春羽的工作经常要到十一二点,结束后再叫上在学校里的环环,赶去排练厅里编排舞蹈,最后常常弄到凌晨四五点。”淇心回忆起舞团最初的直播规划时说,“我们讨论了下,这样可能不太行,到时候播着播着人没了”,她笑道。
孔雀女团的直播间。她们常在直播中与其他主播连线合作演绎不同风格的舞蹈
“孔雀女团”决定改变直播的互动方式,由三个人各自提前编排好片段在直播中穿插表演。
之后,三个人逐渐熟悉了直播的节奏和玩法,开始进行各种各样的“艺术创造”。她们会在连线PK时,偶遇其他抖音直播间里演艺领域的主播,可能是马头琴,也可能是琵琶、古筝,或者歌手。大家共同在直播间的现场完成一次即兴合作。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连到了‘中国好声音’的选手马心怡,她本身是钢琴专业出身,直播的时候都是即兴演奏。所以由她弹奏,我们跳舞。虽然是完全的即兴演出,但匹配在一起的效果非常好。”环环回忆说,“大家玩得很尽兴,有一种‘高山流水’的感觉。”
对于粉丝而言,“孔雀女团”的直播成了一份充满惊喜的“艺术碰撞”。账号的看播量和粉丝开始稳步增长。截至目前,“孔雀女团”的开播场次达到54场,观看人数超过22万。直播打赏所获得的收入,也主要会反馈给三位演员。而运营等方面的支出,目前仍算作舞团的战略投入。
舞蹈永不停止
“线上直播间有与剧场表演非常不同的特点。‘流量’是我最大的感触。”在马迅看来,“流”意味着巨大的流动性。在剧场,观众是固定的,而直播间人来人往,“你得有持续精彩的东西吸引住他”。而“量”则是直播间最大的优势,“比如在鸟巢做一场线下演出,最多可以坐下8、9万人。但是线上的瓶颈远远不止这个数字。”
马迅难掩对线上舞台的期待,“我们希望能长期做下去,现在也在考虑是不是要增加一些其他的团,或者开发出更新颖的模式。有机会去做一些更专业的、能够媲美剧院演出的线上演出。”
“今年我第一次在抖音直播观众超过了40万,这是在线下演出百场,才能达到的数字”,杨丽萍此前也表达过对直播未来发展的想象。“可能有许多人没有时间走进剧院,但现在通过手机屏幕,他们能很轻松地接触到舞蹈艺术。通过直播,成为了舞蹈演出的新观众。”
孔雀女团的舞台表演
对于成立数月的“孔雀女团”而言,直播偶尔仍会遇到一些小困难。比如目前还在大学读书的环环,就曾因疫情无法出学校。比如同时还要负责《孔雀》复排的淇心,在演出密集期没有办法到场。但她们仍在尽力维护着这个“线上舞台”的频率。
另一方面,尽管她们参演的《春之祭》场次与疫情前相比大幅缩减。但随着各地防疫政策的优化,演出安排也逐渐在增加。算下来,年已经能够恢复到20场以上。
在《春之祭》金粉漫天飞舞的场景中,舞台聚光灯中央的,正是一名在不停跳舞的少女。
这个故事最早由俄罗斯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在20世纪时创作,后被改编成多种不同版本。舞剧中,长老们将从少女中挑选出一位,不停跳舞,直到死去。而在杨丽萍的版本里,又添加了一丝东方哲学——那名被选中的少女,会死去,又重生,在轮回中跳着生生不息的、永恒的舞蹈。
刘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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